弦筝

懒癌晚期无药医

[SD 藤真]七月无夏

5.翔阳VS陵南

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地逝去,转眼半个学期。

新生逐渐适应球队的同时,友谊赛的邀请函也如雪花般纷至沓来。安藤教练的身体与日衰弱,实际重担全部压在藤真一人肩头。少年不久前还柔和光洁的面部弧度开始刻上成熟的刚毅,一颦一笑间都自然流露出不怒自威的气势。

然而,最先让藤真震惊的却是期中成绩的发榜。

1分。只有1分。

藤真继续实现着他在年级的领跑,然而这次与第二名的差距缩小到竟然只有1分。小到触目惊心。

周围有人在窃窃私语。

藤真轻抿着下唇,看似不经意地望向走廊尽头独自沉思的花形——那个与自己差之毫厘的家伙。他的身影在四月清晨乳白色流光下显得高大而坚实。四目交接。藤真读出花形厚厚眼镜片后从未清晰透露过的挑战信息,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意识猛地撞击胸口。

****************

守成到家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他有些惊讶于作息一向严谨的儿子的房间依然亮着灯。推门进去,看见藤真依然在奋笔疾书,臂膀下压着密密麻麻的演算草稿。

该睡觉了。守成小声提醒他。

我知道的,一会儿就睡。

守成看着儿子坚挺的背影,犹豫了很久,终于问,怎么了?是不是期中考试不理想?而他一向是不过问儿子的学习成绩的。

藤真奋笔疾书的手停顿了一下,轻声道,是不太理想。守成正准备说什么,藤真突然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射向父亲,一字一顿道,不过我期末一定会把第二名甩下20分的——我保证。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眼中迸射出的炽热光芒照亮了整个房间,像极了一只寻找猎物的困兽。嘴角是一如既往的自信满满的笑意,仿佛在下定决心的一刻已把胜利紧握手中。

所以——父亲工作也要加油啊。藤真目光一闪,语气暧昧地补充道。

守成在心里幽幽叹口气,这孩子太精明了。虽然自己不曾说过什么,但他已从日益推迟的归来时间判断出自己工作的不顺。

还有这张在昏黄灯光下肆意张扬的年轻面庞,自己少年轻狂时代的骄傲和自信在儿子身上继承并得以发扬。比自己要强,也比自己坚强。

守成伸出手去想像小时候那般轻揉儿子柔顺的栗发,手却在半空掉转方向郑重按在儿子坚实的肩头。

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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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就是与陵南篮球队的友谊赛。

陵南整体水平在县内只能排二等,今年因为有天才球员仙道彰的加入而倍受瞩目。田冈教练急于把自己的爱徒展示给众人,接连向海南、翔阳和武里等传统强队发出邀请。

翔阳队一行人到达的时候,仙道还没有露面。


安藤近日在医院做身体检查,比赛由大石和藤真全权负责。

这场比赛我想让花形上场。更衣室里藤真转头向大石建议,余光却射向独自站在镜台前的高大少年。他看见镜中花形的眉轻微颤动了一下。

对方中锋鱼住的身材非常高大,我们这里只有花形能和他一较高下,而且花形的球技我是有把握的。队长你看怎么样?

大石毫不迟疑地点头。

藤真转头看向花形,花形,可以吗?那时藤真坐在更衣室的长凳上,双手交叉放在两膝间,下巴高高抬起,挑战似地看向镜中黑边眼镜后波澜不惊的眼睛。

当然。于是花形转身,傲然回答。四道视线隔着一层厚厚镜片激烈碰撞。


仙道着实姗姗来迟。比赛哨声响起前最后一分钟,高大英俊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体育馆门前,阳光跳动在他夸张的朝天发顶。挨了田冈教练好一顿口水,却依然那么云淡风轻地笑着。

相较田冈的暴跳如雷,翔阳这边的休息区竟是安静得多。藤真没有首发,披着外套沉着坐在教练席上低头匆匆做着笔记,只是在仙道进门引起轰动的一刻才稍微抬了下眼。看见那个人,他的手不自觉地拂上唇瓣,稍一沉思,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原来是他……


仙道换上运动服立即上场,打前锋的位置。

翔阳最高的花形站在鱼住面前依然矮了一截,跳球却是赢了。周围很是惊叹了一番,记者手中的照相机给了花形好几个特写。一开始没有人对这个从未在正式场合抛头露面过的低姿态的高大男孩抱有什么希望。花形在一片惊叹声中面无表情地奔跑走位,嘴角吝啬哪怕微微向上的一个弧度。

却是场边的藤真嘴角不禁滑过一丝弧度,依旧是了然于胸的神情。我知道的。他边低头记着笔记边对伊藤说,花形有这个实力,虽然身材高大身体却异常柔软,弹跳力还在鱼住之上。笔尖停顿了一下,目光闪烁着,多加磨练或许能成为神奈川首屈一指的中锋呢。相当骄傲的口吻。

伊藤有些不解,花形学长这么厉害为什么之前不让他上场?

藤真撇过脑袋,意味深长的一抹笑意,就是要这样啊——就是要让他压抑久了,放出来才有力量啊。笔在眼前晃了两下,难得一见的孩子气的小动作。

仙道并未拼尽全力,有些懒散地游走于场上。只是一次走过场边时,冲着藤真轻轻勾了下手指。挑衅的味道。

周围又是一片惊叹,闪光灯集中在藤真脸上。

藤真不以为意一笑。总得让我看到他值得我出场的一面吧。他淡淡地说。突然面色凝重下来,目光敏锐射向仙道,我不信这个世界上有天才——无论别人怎么说。


中场休息。

上半场以翔阳领先十分结束。陵南一线对抗翔阳二线阵容,竟沦落到如此田地,田冈面子里子都挂不住,在更衣室肆意咆哮,仙道你给我稍微认真一点好不好?!

仙道坐在长凳上悠哉吸着柠檬汁,无趣道,一点意思都没有,翔阳那个王牌都不肯上场。

田冈怒气更胜,那也不能随随便便就输掉啊?!

教练你别着急啊。仙道慢悠悠站起,活动一下脖子,区区十分而已嘛,我一下就追回来了。手一勾,杯子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准确落在墙角的垃圾筒里。

就是这漫不经心的一句承诺,使陵南队员眼中原已熄灭的斗志一下子炽热燃烧起来。


6.赢与输

下半场刚开始成为仙道一人的天下——如此形容并不为过。

上半场风光得意的花形面对逐渐认真起来的仙道显得有些力不从心,纵是身高占据优势,然无论是速度还是反应都明显逊一筹。比分在第八分钟被陵南反超。

仙道是属于无论处在何种位置、面对何种敌人都毫不畏惧的全能型选手,虽然有些动作尚不成熟,但巨大的潜力已暴露无疑。虽然心里并不想承认,藤真已经敏锐判断出仙道和花形的差距,实际就是超一流和一流选手之间的差距。他的眉微微蹙紧。场上有些乱了。

换人。翔阳要求换人。

花形气喘吁吁地坐下时,面前覆盖上一片阴影。是藤真。

花形,干得漂亮。那个声音说。

花形抬起头,他的嘴掩盖在毛巾下,可以清晰听见自己因为剧烈运动尚未平复的心跳声,身上的汗成股流下,一片烦躁沉闷的空气。

第一次就能发挥成这样,非常出色。

花形定定地看他,看他那双澄明如水的眸子,找不出一丝讽刺和嘲笑,盛满了真挚和信任。花形垂下眼。

下面交给我。

花形低着头,看着地上的阴影逐渐远去消失在视野,手指痉挛地扣紧,身体轻微地颤抖着。比考试失败还要强烈的苦涩和不甘,潮水般涌上胸口。


好了,大家不要慌,我们慢慢来。藤真拍手,把大家从大起大落的情绪波动中拉回。镁光灯此起彼伏,金色和白色的光芒交会闪烁在他的头顶,面部有着相当坚毅的弧线,目光镇定而充满斗志,视线扫过陵南众人最终停留在仙道的面颊上,嘴角滑过,一个颇具张扬的微笑。

其实仙道是诧异的,当藤真像只飞舞的绿色精灵穿梭于众人之间的时候。一个看上去如此秀美文静的少年竟有着如此目中无人的打法。

断球!又是断球!仙道确信自己看清了藤真的动作,然而球依旧在一瞬被截走。风驰电掣般的速度。仙道停下,手抹过唇角,咸涩的汗水渗进口中。经验——脑海里浮现出这两个字。

那时的仙道还只有一年级,那时的藤真已经二年级。短短一年,往往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虽然中间有些小波澜,结果不出意料,翔阳最终依靠藤真以5分之差取胜。在这一战中表现优异的仙道和藤真二人再度得到众人的肯定,而初出茅庐的花形更是赢得众口交誉。

藤真友好地向仙道伸出手,两个同样出色的少年在镁光灯下握手致意。相握的一瞬,也是拍下今后两年挑战书的一刻。


藤真拍了拍依旧沉浸在这场精彩赛事中的伊藤的肩膀,集合了。

藤真学长,伊藤的眼睛在发光,你和仙道都不愧是天才!太厉害了!

藤真眼珠转了一下,又是一如既往的了然于胸的表情。这个世界上没有天才。他说。伊藤看见他洁白整齐的牙齿在阳光下熠熠发亮。多看看自己,只要努力,一样可以出色。

而且——他的眼珠又转了一下,下巴微抬,拉长声调,他想赢我,还早得很呢——


其实藤真并不欣赏仙道的生活姿态——虽然这并不影响他对他球技的高度评价。

仙道出现在门口的一刻藤真猛然记起,他就是那个在神奈川海边悠闲垂钓的少年,在藤真每一个挥汗如雨延海岸线长跑的周末。他原可以做得更好。

无时无刻不逼着自己去争去抢的藤真健司,无时无刻不想把一切做到最好。

初到神奈川,这个步伐匆匆的都市就让他深深震撼。早晨千军万马般的上班族,和超市一般繁密的补习班。

看见翔阳宽敞明亮且坐满了自习人群的图书馆的一刻,他就决意选择这所学校。有秩序,有竞争,彬彬有礼下的不甘服输。校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有挑战,但最终自己还是站在了最高峰。拼尽全力又游刃有余。

藤真后来想,也许这就是上天冥冥中的安排。因为似乎只有日本这个国度,才能满足少年轻狂时代的藤真,胸中激荡着的满得快要溢出的热情和野望。


他转头看向记者围绕下沉默不语的花形,属于翔阳和花形的傲气和自信依旧,但是眼眸深处一道厚积薄发的火药味已然消散。

藤真用事实让他知道:他败了,在和藤真健司的较量中一败涂地。

这个世界上的确没有天才,但有能力和天分的差异。不是努力了,就可以站在最高点。

藤真健司就是藤真健司。而花形透永远就只能是花形透。

这个世界现实到承载不起太多的幻想。

****************

直美最近几天的网球训练懈怠了,雅子一人在角落反复磨练基础。

直到大家三三两两散去了,雅子整理好背包正准备回家时,直美突然出现。面容憔悴。

雅子知道她哭过了,虽然面颊泪痕已干。

她搂着直美沿着栏杆坐下,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直美凄然一笑,把头发捋到耳后,他要死了。

什么?谁?雅子瞬间变色。

我男朋友,他要死了。直美把脸深深埋进手掌,肩无节奏地颤动着。

雅子慌了,她并不知道如何安慰别人。正在她绞尽脑汁寻找宽慰话语的时候,直美突然抬起头来看她,你哥哥这个周末在家吗?我想和他谈一谈。在学校谈不好。

这和藤真有什么关系?雅子一头雾水。

直美笑容更显凄然了,因为他最后的希望不是我,而是藤真啊。

****************

藤真坐在安藤公寓床沿和向他汇报完今日比赛的情况后,安藤突兀道,健司,我要死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藤真手猛地一颤,笔记本如落叶般颓然跌落。他瞪着他,嘴唇蠕动了一下,一时竟发不出音节。他知道他随时会死,但是不知道有朝一日他会如此直白地向他道出这个事实。

安藤把背重重靠在轮椅里,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屋顶青白的灯光。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了,医生说活不过今年夏天。他的口气淡定到宛如在说一件与己无关之事。

对不起。他说,也许看不到你们打进全国联赛了。

教练,不要管我们了,安心治疗吧。藤真在最快时间内调整好情绪,给出最直接的建议。

安藤摇头,治不好的,五年前就知道。他的表情很坦然,我不想死在病床上。他推动轮子移到窗前,火红的霞光轻落在他头顶和肩头,有种异样的神圣和肃穆感,宛如在下一秒就会蒸腾消失。

——我想死在篮球场上。


藤真告辞的时候,安藤突然想起什么喊住了他,指着墙角一只落满灰尘的滑板微笑着说,送给你,反正我也用不到了。

藤真深深看望了那滑板一眼,淡然一笑,不用了,我不会。

是吗?安藤有些失望,但想了一下,还是坚持,有时间试试吧,有种飞的感觉。他把目光投向窗外一望无际的如火天边,有飞鸟展翅飞过,被染成血一般通红。

健司,我想把翔阳交给你。所以——我想看你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藤真关门的一刻,听见安藤对自己这般说道,青白灯光下苍白面颊上的眼睛,一瞬溢满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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