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筝

懒癌晚期无药医

[SD 藤真]七月无夏

7.翔阳VS竜崎

站在都灵开满野玫瑰的山坡上,一眼就可以看见无垠的蔚蓝和遥远的地平线。

那是小时候的事了,伙伴们喜欢踩着滑板漫山遍野乱跑。他们喜欢站在楼下,仰着头大声喊自己的名字“Kenji,Kenji……”每每在怀特老师杀人般的眼神的注视下抱着滑板冲出门外,翻过院子的木栅栏,加入伙伴们的队伍。那些各色眼瞳的少年,眼睛在风里明亮到宛如融化。道路两旁是茂密的玫瑰花丛和魁梧的梧桐,枝杆摇曳,星星点点的金黄光斑飞速滑过少年洁白光滑的肌肤。风里有清爽的干草的味道。

一口气冲上斜坡再飞快滑下,头顶是湛蓝澄明的天,一伸手仿佛就可以触摸到整个天空……


藤真醒来的时候,听见清晨窗外鸟儿的鸣叫,树影斑驳,在乳白色窗帘上随风摇曳。

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藤真想。

披上外套下床,拖着浅绿色拖鞋走到落地窗前,哗的一声拉开窗帘,清晨朦胧洁白的霞光铺满地板。安藤教练深蓝色的滑板静卧窗前。霞光慢慢爬上书桌,照亮桌上一只小小的银色相框,那是一张萨曼莎的相片。

相较于摆放在客厅乳白色钢琴上的父亲的最爱,藤真更为钟情于这张。相片上的母亲坐在秋千上仰望远方,伸出手好像要触摸天空。身后是一望无际的盛开着红玫瑰的起伏的山峦和缥缈着乳白色云霞的如洗蓝天。整幅画面充满了动感。

早安,妈妈。藤真微笑着说。

****************

藤真第一次见到直美是在雅子的介绍下。少女冲着自己鞠躬到90?,丝绸般的秀发缕缕滑过面颊,垂下。拜托你,拜托你劝一劝他……她的声音在微颤。

藤真仔细并认真地听完直美的恳求,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的,他已经跟我说过了。藤真明亮的蓝眼睛真挚看进直美的黑眼睛里,既然他已经决定了,就随他的意思吧,安藤教练并不是一个任性的人啊。

直美苦涩一笑,眼睛投向客厅落地窗外茂密的深绿色的玫瑰丛,眼里有流萤在闪动,可是……人死了,会有人伤心的……

藤真愣了一下,微垂下头,轻声道,我明白的。有抹埋藏已久的哀伤一瞬滑过眼底。他看着地板错落有致的纹路沉思了一下,说,我会再和他谈谈的。

直美微笑了一下,捋了一下耳边的碎发,重重低下头表示感谢,真是麻烦你了。抬起头来的时候,目光平静了许多,她微笑着说,他时常和我谈起你,他说你身上有他所没有的东西。

——你是他的希望。

藤真轻轻点了一下头,一如既往的了然于胸的表情,我明白。


雅子送直美到巷口,四月中午的阳光温湿而明媚,周围充满了粘稠的空气,一股莫名的烦躁感慢慢爬上心头。

你最好别爱上他哦。告别的时候雅子看着自己脚边一小片阴影慢悠悠地说。

直美吓了一跳,眼睛瞪圆又慢慢恢复,嘴角噙着笑意,你说什么哪,他可比我小。一歪头,笑容中平添一抹别样的味道,你不是很讨厌他吗,为什么还要担心别的女人接近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雅子一瞬变得错愕的脸。

怔忡半晌,雅子不满地拧起眉,我这是在担心你!沉默了一下,眼底蒙上一层淡淡的薄雾,像隔着一层毛玻璃,女人是种很脆弱的生物,寂寞的时候总是需要人陪。

直美明白此刻的她想起了什么,浅浅一笑,你放心,有的人太耀眼了,就只能拿来仰望而不能拿来爱。说着挥手转身,今天多谢你,明天网球场见。

在她转身的刹那雅子喊住了她,对上的是一双异常认真的眼睛,那你也不要误会了。有的人太耀眼,就只能拿来当哥哥。

****************

县预选赛是伴随着晴朗五月的临近而到来的。翔阳是种子球队,之前几周可以悠闲坐在看台旁观弱小球队的自相残杀。藤真去看过一次预选赛,是自己这组的第一场比赛。湘北VS岩仓。都是无名小卒。

藤真看到一半觉得索然无趣,提前告辞了。在他转身一刻,花形突然说,其实湘北那个中锋挺不错的,在这种三流球队有点可惜。

藤真回头扫了一眼那个四人包夹下的高大中锋,淡然道,我们只需要关注能够和我们碰面的队伍就可以了。话音落下,目光射向对面看台几个身穿紫色队服的海南队员,那个人没有来。


五月。

陵南众望所归一路披荆斩棘,杀入四强。翔阳也迎来了今年第一场正式比赛。对手是今年刚组建的竜崎高中,前几场比赛打得相当难看,跌跌撞撞挤进八强。

藤真在办公室翻看大石搜集的资料时,不禁蹙眉。这时门开了,是安藤教练坐着轮椅进来。藤真的眉宇急忙舒展开来,却仍没有逃过安藤敏锐的眼睛。发生什么事了?安藤问他。

没有。藤真微笑着回答,我只是想看一看竜崎的实力,果然和我们不是同一档次的。在安藤身体日益衰弱的日子里,大家心照不宣地努力听话着,谁也不愿再给教练增添烦恼。

是吗,安藤看了他一眼,说道,这场比赛健司你不要上场了。

为什么?藤真愣住。

既然你看了资料就应该知道了吧,竜崎手脚不太干净,如果受伤影响下面重要的循环赛就不好了。原来安藤已经知道了,所以他的眼里闪过一丝识破藤真谎言后的狡黠。

藤真在心里幽幽叹气。

安藤接着说,他们的动作不构成犯规,但就是这种擦边球最是要命,钻规则空子的家伙们啊。苦笑着摇头。

藤真思忖了一下,抬头看着安藤,还是让我上吧。竜崎虽然整体实力不行,但是后卫不错,如果挡不住他这场比赛就麻烦了。说完又补充一句,我不会乱来的。目光闪烁着。

安藤平静地看着藤真坚定的目光,突然问了句令藤真有些诧异的题外话,健司,你毕业以后会继承父亲的公司吧?

是的。藤真眼睛眨了下,长长的睫毛垂下,蓝色的眼睛覆盖在阴影里。毕竟……篮球是太短暂的东西啊。

健司,安藤定定地着他,商人和篮球手是不一样的。无论你之前计算得多好多周详,在拿起篮球的一刻就会忘记一切——受伤、利益、金钱,全部抛诸脑后,眼里就只有这场比赛的输赢,燃烧一切地去拼搏……就好像是人生最后一场比赛。安藤苍白的面颊上泛起淡淡的红晕,深陷的眸子里绽放出异样的光芒,仿佛回归到叱咤风云的选手时代。然后他目光一闪,光芒消失了。

藤真抿住了唇,我不会的。很沉着,很肯定的回答。

是吗?安藤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他只是点点头,那好,你上场吧。

在藤真鞠躬退出的一刻安藤再一次喊住了他,为什么是篮球?健司你为什么选择打篮球?目光忽然间锐利如许,一直看到藤真的灵魂最深处。

安藤知道的,藤真健司什么都会。一年级的校际运动会上,他曾让多少专业田径选手黯然失色。

因为有挑战啊。藤真侧过头挑起眉,一开始没有人认为我适合打篮球。

在篮球选手中属于小个子的他,永远也没有办法体会灌篮那一刻的激荡人心。


8.受伤

藤真还是受伤了。

是在和对方选手争抢一球的时候,对方后卫给了藤真一记暗手,跌倒的时候扭伤了脚踝。

检查结果还算差强人意,不是严重的扭伤,休息一两天即可,不过这场比赛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坚持了。

更衣室里弥漫着呛人的火药味,几个爆脾气的队员嚷嚷着要找裁判理论。

安藤看着长凳上沉默不语的藤真,淡淡地说,健司,你太聪明,把一切算到最好。记得要给自己留点余地。

藤真一言不发地低着头,安藤看不清他刘海下隐藏着的面庞,却看见他修长的十指用力地扣紧,关节处苍白得吓人。

周围还在嘈杂,藤真突然爆发,你们给我冷静一点好不好?!你们不想比赛了吗?!不想赢了吗?!剑眉竖起,星眸瞪圆,白皙的脸因为愤怒胀得通红,声音在更衣室久久回荡。

顿时死一般沉寂。众人错愕盯着突然发怒的藤真,脸上皆是不可思议的表情。他们所认识的藤真健司不是这样的,他的全部指示与期望都溶在彬彬有礼的话语和温文尔雅的微笑里。他总是小心翼翼呵护着他们的自尊,激励鼓舞他们的自信。

然而这样的藤真终于爆发了。

他闭上眼睛,调节了一下呼吸,稳定了一下情绪,再次睁开眼睛,就恢复到平日的藤真健司。只是眼眸深处,燃烧着两团小小的火苗,跳动着,张扬着。他犀利的目光一一扫过队员,声音掷地有声,花形、长谷川、高野、永野,你们四个随队长一起上场。既然他们耍手段,我们也不要客气。你们四个身体强壮,注意好好利用身体优势。

余光瞥了一眼沉默着的安藤,接着说,记住,尽可能不要伤人,还有——他目光闪了一下,嘴角弯起一道诡异的弧度,既然要干,就要干得比他们漂亮。

短暂的沉默过后,是整齐的回答以及高野捏紧关节时发出的噼啪声。


当比赛哨声响起、翔阳拿下胜利时,沉默至今的安藤突然说了句,健司,突然觉得你这人真不能惹。他侧过头深有感触地看着他苦笑。

藤真抿着唇没有回答,目光炯炯盯着比分牌,稍稍耸了下肩。


藤真准备站起的时候,一双手伸到自己面前。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场中央耀眼的灯光。黑边眼镜后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藤真之前从未在那双眼睛里读出过的钦佩。表情依然是缺乏的,嘴角依然是吝啬弧度的。

藤真在瞬间释然。他把手给他。一双布满了老茧的手,指节宽大,掌心纹路纵横。

温暖的,同伴的手。

****************

落地窗前淡红色的流光里,藤真一人独坐。他闭着眼睛,尽可能舒适地躺在沙发里。嘴唇轻轻张合着。

以色列王大卫儿子所罗门的箴言:

要使人晓得智慧和训诲。分辨通达的言语,

使人处事领受智慧、仁义、公平、正直的训诲,

使愚人灵明,使少年人有知识和谋略,

使人智慧人听见,增长学问,使聪明人得着智慧,

使人明白箴言和譬喻,懂得智慧人的言词和谜语。

……

他在用拉丁文背诵《圣经》。


那是在意大利童年的日子里。家庭教师怀特是个严肃古板的英国人。上午背诵《圣经》,下午教授上层社会的礼仪规范。透着明丽阳光的窗前,小藤真深蓝色的眼睛专心致志地盯着那些蚂蚁般的拉丁字母。等到严厉如许的怀特终于找不到任何可以指责的细节时,守成宽大的手掌温和而骄傲地揉进儿子柔顺的栗发里。

这时门铃响了,是卡罗里扎尼家漂亮的三兄弟,棕黄的秀发,天空般湛蓝的眸子,鼻尖几粒褐色的雀斑。手中抱着三种不同颜色的滑板,艳丽的颜色和新潮的外观一下子把小藤真深深吸引。

要一起玩吗?年纪最大的那个男孩问。

身后的弟弟开口了,可是他不是意大利人啊。

这有什么。男孩一把拉过藤真纤细的手腕,你看,他有和我们一样的蓝眼睛。

那个男孩就是西蒙。有着和萨曼莎一样美丽的天蓝色的眼睛,被地中海风琢磨出的宛如希腊雕塑般的面庞。他喊“Kenji”的时候带着意大利语的卷舌,听上去非常滑稽却亲切。

他们踩着滑板在山坡肆无忌惮地飞驰,把风和云远远甩在身后。四双蓝眼睛在阳光下透明得几乎要融进天空里。

后来他们有了很多小伙伴,那些黑色的、褐色眼瞳的少年。那些五颜六色的滑板。然而藤真和西蒙永远是冲在最前面的两个,滑得最快,冲得最高,站得最稳。

Kenji,我们长大后去参加奥运会吧,一定没有人能胜过我们!这是西蒙的豪言壮语。

小藤真为难地侧过头,困惑地问,奥运会有滑板这个项目吗?

这不重要。西蒙把藤真的话彻底忽略,一心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站在最高领奖台上的飒爽英姿。

藤真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觉得他的面庞灿烂到几乎要融进阳光里。


客厅里的时钟重重敲响六下。藤真蜷缩在沙发里睡着了。他的面容平和而安祥。

那天傍晚的夕阳明媚而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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