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魂 亮光亮]一路同行（1）
一、
塔矢亮在十七岁生日临近之际，从田中老师手中夺得了名人头衔，创下了日本围棋界头衔获得者的最年轻记录。风光得意是自然的，当然接踵而来的也有麻烦事。
塔矢亮对着化妆间的镜子扯了扯藏青色的西装下摆，伸出两根手指将耷拉着的两侧嘴角往上推了推。
很好，无可挑剔。
只是有些不知所谓罢了。
塔矢亮走进演播室的时候，看到工作人员和各类设备在眼前不停攒动。不止一次面对上千棋迷进行大盘解说的塔矢名人顿感太阳穴直跳。
这时留着八字胡的导演过来向塔矢亮介绍接下来的流程，而在这之前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今儿到电视台来是参加某个综艺节目的。
前几日古濑村向他传达棋院请求的时候，还未开口自发的就矮了半截。从他吞吞吐吐的话语中塔矢亮总结出来，应广大女性棋迷的盛情呼吁，某某电视台邀请新晋级的名人作为特邀嘉宾出席某个综艺节目。
古濑村开口之前是做好被对方一口回绝的准备的，意料之外的是塔矢亮低头思索了少许，竟然点头同意了。
古濑村之所以意外是因为他还不了解塔矢亮。自打选择进入职业围棋圈子的那一刻起，自小看着父亲抛头露面的他就做好了职业棋士“职业”的可不光是围棋本身的打算。
他始终记着父亲的一句话：要学会应付。
不过当导演告诉塔矢亮，今天直播的节目主题是“最讨厌塔矢亮的人”的时候，他嘴角还是不由自主地抽了一下。他寻思，一会儿从幕帘后走出的，无论是愤恨于生在塔矢亮时代的同龄棋士，还是那些被他斩于马下的叔伯们，他都绝对绝对不会感到诧异。
然而当现场音乐声响起，撩起的金属质地的帘子后露出两缕再熟悉不过的灿黄发色时，塔矢亮还是一口老血差点喷到正对着的镜头上。
他本能反应就是大为光火此刻对方上来是搞什么幺蛾子，然而看着笑吟吟的同样西装笔挺进藤光无奈弯起的眉梢时，心下也明了了对方八成是跟自己一样被棋院抓包来了。
虽然十七岁的进藤光尚未取得一星半点的头衔，然而“离塔矢亮实力最近的同龄人”的金字招牌早已在头上悬了一两年。关于棋坛双子星的关系疏近的传闻亦是众说纷纭。大致可以分为“看似好实则不好”、“看似不好实则好”、“看似好其实真的好”，以及“看似不好其实真的不好”这四种。以致到最后，连当事人自己都说不清他俩的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了。
当主持人堆着一脸唯恐天下不乱的欠扁笑容问向进藤光为啥讨厌塔矢亮的时候，被讨厌的一方这才醒悟过来今日节目的主题。于是他立刻正襟危坐望向在对面台子上坐下的依旧笑吟吟的友人。
多少是有些出乎意料的，对方果真开始掰着手指头数落塔矢亮的不是，陈芝麻烂谷子到连被数落的本人都狠狠吓了一跳。
大致有什么，当年自己新入段者证书发授仪式上，各种友好地和塔矢亮打招呼，结果却被对方冷脸无视了，自己当时就觉得这人真是好讨厌好讨厌啊。
还有什么，第一次对局中间吃午饭的时候，明明都已经跟着自己下了电梯，结果到了一楼反应过来又一甩头折回去了，半点也不给自己面子。真是见过讨厌的，没见过这么讨厌的。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罄竹难书，不一而足。
配合着进藤光嘴上说着“讨厌”却笑得一脸盎然的表情，塔矢亮的眉梢开始无节奏地跳动。
结局自是一如既往的皆大欢喜。在这类节目中，所有上来怒表“讨厌”的受害者最终都证明是当事人的铁杆亲友。于是乎，主持人例行公事地下了个“两人关系可真是好啊”的不疼不痒的结论，然后在两个当事人默契的飞刀子眼神的洗礼下硬生生止住了几乎脱口而出的戏谑。
节目结束，一顿深表谢意后，电视台派车送两人回家。
塔矢亮坐在副驾上，透过后视镜瞥见坐在后座上的进藤光一把扯下领带，懒洋洋地依在真皮椅背上，嘴角的弧度挂起如释重负的解脱。塔矢亮按在领带结上的手指紧了紧，不再有进一步的动作。
谁都没有开口，车内蓦地寂静得有些骇人。
直到进藤光先行一步下车的一刻，塔矢亮忽然将头偏向后侧，低沉的男中音因为刻意压低了声调愈显低沉。他轻声问道：“喂，进藤，你不会是真的介意那些事吧？”侧脸在巷口路灯的映照下分割出泾渭分明的明暗交界，低垂着的睫毛颤了颤。
手握在门把上，将车门推开到半截的十七岁少年稍一怔忪，表情如墨汁滴入水面瞬间化开。他“噗嗤”一声笑起来：“你这家伙在想些什么呢！”
说完进藤光快速蹿出车外，“砰”地将车门合上。他透过玻璃冲车内依旧表情肃紧的塔矢亮摆了摆手，双唇张合着吐出几个音节。
塔矢亮读的出来，对方在说：“明天见。”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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